牛明想了想,说:“她的歌唱得很好,而且文笔特别优美,是他们学校文学社的骨干,我一直觉得我们局在文化生活方面有欠缺,因此引进了林娜娜这样的人才。”
牛明这老王八蛋纯粹是扯淡!什么特殊人才,什么文笔好唱歌好,完全是无稽之谈,糊弄三岁的孩子都不行。我严肃地说:“这恐怕不符合衙门的规定,我们局没有这个权力引进这样的人才,像林娜娜这样的人才应该去文化单位才能发挥她的作用。”
牛明说:“那唐局的意思是把她调进文化系统?”
我说:“能不能调进文化系统不是我说了算,需要上级衙门发调令。这个我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我看这样吧,在我们的职权范围之内,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岗位。”
牛明说:“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把她放在资料室确实有点浪费人才了。林娜娜在师专学的是会计,我想把她调进财务科,你看怎么样?”
我冷笑了一声,说:“那不是越调整她越舒服,财务科的人全都是大学本科以上,而且都拿到了注册会计师资格证书,林娜娜去财务科能干什么?”
牛明盯着我,用询问的目光说:“那唐局的意思呢?”
我想了想,说:“下午的朝廷委会我有个提议,想提前跟你通通气,就是关于林娜娜的问题。既然牛局已经把她招进来了,现在开除公职也不太合适,我想把她先放到基层锻炼几年,如果表现好再调回来,委于重任。牛局,你看呢?”
牛明说:“我们局下属的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唐局想把她调去哪个地方?”
我说:“李家镇今年出现了很大问题,那里基础比较薄弱,人员流失很严重,不如就把林娜娜调去李家镇,让她在那里好好锻炼两年,也许能成才。”
牛明故作吃惊地说:“李家镇?那里也太偏僻了,到现在连公路都不通。林娜娜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去那么偏远的地方锻炼,要锻炼也应该在北城区或者南城区这些基层单位才对。”
我严肃地说:“牛局,要磨练人才必须去最艰苦的地方,调到北城区或者南城区和在市局有什么区别?如果牛局长不同意,我想这件事可以在朝廷委会上讨论下。最近我查了一下咱们局所有人的档案,发现问题很多,有许多中层干部连初中都没毕业。另外更严重的是,还有一部分人的学历造假,这恐怕是与中央的干部年轻化政策唱对台戏,问题很严重。”
牛明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那些老同志在我们局工作了几十年,总不能因为学历问题查处人家吧,这些问题以后再说。”
我不为所动地说:“但林娜娜才来了不到三个月,现在发现问题解决还来得及。”
牛明不以为然地说:“唐局长,林娜娜是我招进来的,你把她调离现在的岗位不是打我的嘴巴吗?你还年轻,不要在这些事情上犯教条主义的错误。我听说前两天林娜娜顶撞了你,这个小姑娘年轻气盛,是有些任性,回头我批评她。但你也不能因为她当面顶撞了你就整她,我们做领导的胸襟可不能这么狭隘。”
我突然一股怒气涌上头,愤慨地说:“牛局长,你不要避重就轻替她开脱。我知道林娜娜是你招进来的,但我们局属于市衙门直属机关单位,不是你个人的地盘,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问题的严重性,不要一意孤行。”
牛明也愤慨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唐副局长,我也希望你考虑清楚,我才是局长兼朝廷组书记,你只是副局长。我对全局工作负全责,你只要管好你的那一摊子就可以了,别的不用你唐副局长操心。”
牛明把这个副子念得很重,他是在提醒我,他才是一把手。我明白他的意思,搁在往常我就不再争辩了,但刚才看到上官天骄从他办公室跑出去,让我这个老淫棍无比的憎恨和厌恶,一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大声说:“你是在提醒我你才是一把手吗?牛局长,我不管你是不是一把手的,但朝廷有政策,国家有规定,林娜娜这个人必须清退,否则我们局的制度就是一句空话。”
牛明站起来,大声喊道:“唐亮,我知道你有后台,没后台你也休想站在我面前给我发号施令。但我也告诉你,我牛明不是吓大的。我能在这里当了十年局长,五年朝廷组书记,也不是谁把我捧起来的。”
我盯着牛明,真恨不得一拳把他的鼻子打爆。眼前这个屠夫已经当官当傻了,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摇摇头,说:“既然我们谈不拢,那就在朝廷委会上讨论吧,我相信总会有公论的。”
牛明冷笑了一声,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整林娜娜,她不就是传了你点绯闻吗,你这种胸襟实在当不了领导。”
我不想再和这样的傻逼谈下去了,和他谈话简直有辱我的智商。我很奇怪,以他这样的智商怎么能在这个系统当十年局长,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这样的狗官不整下去,天理何在?
从牛明办公室出来,我的心情糟透了,心里又烦躁又恶心,心里感到万分窝火,为什么我遇到的对手都是这种不入流的货色?而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却可以大权在握,坐拥那么多令人垂涎三尺的大美女?
上官天骄太让我心碎了,我对她一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欣赏,但今天她从老牛办公室出来时,衣衫不整的样子彻底打碎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我经常误把上官天骄当成自己人,这个时候才明白,她谁的人都不是,她是自己的人,谁能满足她的欲望,她就是谁的人。
江湖是最现实最功利的地方,江湖就是利益场,今天我所看到和发生的,再次证明了这一颠覆不破的真理。
同时,这也让我意识到,上官天骄和王莉等人,在讨好我的同时,更在不遗余力地取悦牛明。也许在她们看来,老牛虽然已经五十五岁,但仍然有上升空间,一旦他的后台保举他,也许他仍然能更进一步。到那个时候,老牛更加掌握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跟着老牛混有肉吃。而我,包括我自己在内,未来在哪里仍然是个未知数。
权力,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权力是最美妙的春药,多么精确的描述啊。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深感无力,自己的权力居然如此可怜,连调离一个新人都无能为力。副局长听起来好听,其实和太监完全没有区别。
“生活是残酷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遇佛弑佛,遇神弑神!”这是老爷子教给我的另一条生存法则。是的,斗争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我需要足够的权力,就是这一天我发下毒誓:当我拥有绝对权力的时候,牛明们,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我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生了会闷气,然后泡了杯茶,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冷静下来。今天和老牛在他办公室大吵一架,我们的矛盾等于是公开了。不用猜,这个消息马上会传遍财政局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局里的老鼠都知道了。我得想想办法,尽量挽回这个影响。毕竟我只是个副局长,和局长公开对立传到上级领导那里,对我日后的发展很不利。
老牛的确有后台,这是人所共知的,在江湖上混,哪个又没有自己的后台老板?
可眼下江海市两代会召开在即,每个人都忙着寻找自己的后路,这个时候是最混乱的,也许后台都自身难保。老牛这个时候能够如此强硬,也许他有十足的把握,这次能够顺利晋升也未可知。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不妙了,我必须回去问问老爷子,对这次的干部调整有所了解,做好准备。调离林娜娜事小,自己的乌纱帽才是大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王莉站在门口敲了敲我办公室的门。我抬头看了看她,居然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同情之色。
我调整了下情绪,艰难地笑了笑,说:“是王主任啊,有什么事吗,进来吧。”
王莉进门后仍然习惯性把门关上了,走到我办公桌前,盯着我却不说话。别人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王莉这个微妙的时刻还敢到我办公室,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按道理讲她是牛明的人,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让我一时想不明白。
我纳闷地说:“干吗这么看着我?你有什么事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