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这次回来有两个目的。第一,退婚。第二,就是为我娘,为曲家,报仇。”
赵志远震了震。
“夭夭…”
“闭嘴。”
苏浅璎脸色冷了下来,“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放肆!”
老太太终于找到机会发作了,“他是你父亲,你竟胆敢以下犯上不敬长辈,如此的狼心狗肺——”
“你才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锁烟恶狠狠的怼过去,“为老不尊,比太后那个老妖婆还不如。整天穿得跟个暴发户似的,还真以为自己多高贵?也不怕让人笑话。”
老太太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你——”
她不敢对锁烟怎么样,转头怒骂苏浅璎,“看看你身边养的都是些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不懂规矩!”
“你说谁是不入流的东西?”
锁烟阴森森道:“告诉你,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把你弄得跟这个女人一样,你信不信?”
她说罢又扯了扯慕宜清的头发,让老太太看清慕宜清的惨状。
老太太着实被吓得不轻,又退后两步,色厉内荏道:“你、你敢!”
锁烟冷笑,“你可以试试。”
“够了!”
赵志远一声低喝,目光阴沉的看向苏浅璎。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苏浅璎慢条斯理的说道:“为我娘,和曲家讨回公道。”
赵志远脸色铁青。
“逝者已矣,你还想让你娘的魂魄在底下不安么?”
“让她魂魄不安的是你。”苏浅璎冷了脸,“你当初喜新厌旧抛妻弃女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你知道她死得多惨吗?对,或许你没有参与,但你纵容了。她是主谋,你就是帮凶。”
赵志远无言以对。
苏浅璎眼神轻嘲,“放心,我没你们那么毫无人性,弑父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干涉。否则,就别怪我无情。”
“锁烟,走。”
“是。”
锁烟一把踢开慕宜清,走过老太太身边的时候,给了对方一个鄙夷轻视的眼神,抬头趾高气昂的离去。
“反了反了,简直岂有此理。”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紫,不停的怒骂。
“好了。”
老太爷脸色也是难看至极,被自己孙女身边的人指着鼻子臭骂,还不能还嘴,可想而知有多憋屈。然而对方的身份他们又不敢不放在眼里,只能隐忍不发。
他转过头来看着神色抑郁的赵志远,叹息一声。
“看来她是不会罢休了,事已至此,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凭什么!”
老太太满面愤怒,不甘心的低吼。
“她一个晚辈,凭什么这么的趾高气昂盛气凌人?”
老太爷冷冷看她一眼,“你最好祈祷她善心大发不再对你秋后算账,否则——”
“算什么账?”
老太太吼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心虚的闪躲。
“她、她该不会知道那件事吧?”
老太爷眼神晦暗,神色不明道:“看她今天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志远——”
他看向赵志远。
赵志远眼神阴郁,慢慢走到慕宜清面前。
慕宜清已经浑身瘫软如泥,手指被掰断了三根,原本被接好的肩骨再次脱臼,牙齿也掉了一颗,双颊红肿,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老爷…”
慕宜清此时才敢哭出声,满脸的泪痕和血水混合在一起,要多丑有多丑。
老太太看得厌烦,低骂了一句就走了。
老太爷也不方便插手他们夫妻的事,随后也跟着走了。
赵志远看了慕宜清半晌,眼神明明灭灭阴晴不定。他蹲下身来,抬起慕宜清的下巴,道:“当年素娥到底是怎么死的?”
慕宜清正满腹委屈仇恨,闻言更是点燃了所有怒火。
“你还想着那个贱人——”
“我再问一次。”赵志远不波不惊,一字一句道:“素娥,是怎么死的?”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森寒凌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给大卸八块。
慕宜清心中一惊,有些恐慌,然而更多的还是仇恨和嫉妒。
“赵志远,你别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情圣,想跟我秋后算账?呵~苏浅璎说得对,我是主谋,那你也是帮凶。”
赵志远猛的掐住她的脖子,神色扭曲而阴戾,“我问你素娥是怎么死的?”
慕宜清再次被扼住咽喉,而且赵志远明显比苏浅璎下手更狠,她立时觉得呼吸不畅,血色一层层从脸上褪去,化为惨白。
她满眼的惊恐,用鲜血淋淋的手抓住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腕,“你、你想做、做什么…放…”
赵志远手上力度又重了一分。
浑身上下所有的疼痛啥那数倍袭来,慕宜清双眼一番,险些晕过去。
“你——”
她双眼模糊,却将此刻赵志远暴戾冷厉的表情看得历历分明。他眼神隐着狂风暴雨,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慕宜清瞪大眼睛,她终于害怕了,惊恐了。
赵志远是真的要杀她。
这个当年为了她抛妻弃女守着她十多年的男人,此刻,竟然要杀她。
最初的恐惧过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愤怒心痛不甘和嫉妒。
因为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的温情和不舍。
她恍恍惚惚想起,这么多年,他虽待她极好,眼神里却是没有爱的。而当年他看曲氏的眼神,那般的温柔和深情款款。
她愤怒,她嫉妒,她要夺过来。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该是她的,高贵的身份,泼天的富贵与荣华,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
那么她看上的男人也该是她的。
然而她得到了他,却得不到她曾从他眼中对别女人那样的温柔。
呵呵~
当初他娶她,不过就是为了权利,前程。
她知道,却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活得这般失败,更不甘心自己比不过一个死了十几年的女人,不甘心输给一个那样卑贱的女人。
她以为纵然他爱权,可多年夫妻,他总归对她是有感情的。然而直到此刻,她才彻底看清,十六年的相敬如宾,这个男人对她竟真的没有半分的爱恋和在意。
原来她的爱情,至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原来她的人生,不过就是一场自以为是的笑话。
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浑身的血液似乎刹那间凝冻成冰,手脚僵硬,肺部窒息的疼痛。
最终,她的手,无力的松开,头也软了下去。
滴—滴—滴—
鲜血从她断指的地方汩汩涌出,滴滴答答,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突兀渗人。
“啊——”
屋子里满地的丫鬟惊叫起来,惊惶的四处奔逃。却有府兵涌了出来,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的将她们残杀殆尽。
鲜血飞溅,遍地尸首。
惊呼声、哀嚎声,嘶喊声…充斥在夜色里,最后都化为血色,湮灭……
轰隆隆—
天空骤然几声雷鸣,紧接着,哗啦啦的雨水顷刻而至,冲刷得台阶上鲜血越发妖冶阴森。
宜心居的所有丫鬟仆人全都被灭了口,尸体被毫不怜惜的拖了出去,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们留下的任何痕迹。
屋内。
赵志远掐死了慕宜清后就站了起来,掏出帕子,将自己手上的血擦干净。
“你女儿也是这么死的,她一个人在天上孤独得很,你不是很宠她么?趁早去陪她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被点了穴道的李嬷嬷惊恐的看着他,他目睹了整个的过程,亲眼看见这个男人是如何的杀妻灭口,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说出那些话,只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这个人,怎的会如此的冷血?
那可是公主啊,太后最宝贝的女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赵志远终于回头看着她。
李嬷嬷立即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害怕他将自己也灭口。
赵志远勾了勾唇,抬手解了她的穴道。
一得自由,李嬷嬷没有逃,因为她知道逃出这间屋子就会被灭口,所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老、老爷饶命…”
什么衷心,什么仇恨,都比不上活命来得重要。
赵志远没有杀她,显然是她还有利用价值,这也是她唯一保命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志远丢掉帕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公主久病不愈,今夜又遇刺受惊,不幸身亡。”他慢吞吞的说道:“懂了?”
“是。”
李嬷嬷连连扣头道:“奴婢明日就进宫,如实向太后禀报。”
赵志远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嬷嬷顿时瘫软在地,这才发现,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入目的是面色红肿青紫倒在血泊中的慕宜清,院子里那些厮杀喊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充斥在鼻间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窗外骤雨伴着寒风噼里啪啦作响。
整个宜心居阴森而诡异,仿佛古魂幽宅。
她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连忙爬起来,去给慕宜清换装梳洗,打扫屋子,忙完了已是下半夜。
……
翌日。
“慕宜清死了?”
苏浅璎有些惊愕,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是的。”
锁烟凝重的点头,“就在昨晚我们离开后不久,宜心居的丫鬟仆人,除了那个李嬷嬷,全都被灭了口,一个不剩。赵志远天还没亮就进宫去了。”
苏浅璎默了默,随即嘲讽的勾起嘴角。
“赵志远还真是够冷血的,居然真的下的了手。”
“姑娘是说,是赵志远杀了慕宜清?”
锁烟惊讶的问道。
苏浅璎意态悠闲的喝茶,道:“慕宜清是公主,就算有仇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到府中刺杀。况且宜心居的侍卫还不少,如果真有刺客,肯定会惊动阖府上下。昨晚你可有半分察觉?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是赵志远自己杀了慕宜清,并且杀光了她身边所有人,伪装成刺客行刺而已。如果我猜得没错,为了取信于人,他还会身上带伤的进宫请罪。”
赵志远老奸巨猾,既然敢杀了慕宜清,就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和罪证。
锁烟点点头,“姑娘你说得没错,赵志远今天的确是带伤进宫的。”又感叹道:“还真没想到,他竟真的能如此丧心病狂。”
“没什么惊讶的。”
苏浅璎漠然道:“当年他可以抛弃我娘,并且纵容慕宜清对我娘下毒手,如今慕宜清对他没有利用价值而且还可能给他带来麻烦,他自然会杀人灭口。”
“也对。”
锁烟想想也是。
“这次太后那个老妖婆估计会气得够呛。哎对了姑娘,他们会不会怀疑你啊?慕宜清身上有伤,明显是被人折磨致死的。万一他们开馆验尸…”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现在越来越聪明了。竟还懂得举一反三,不错,值得嘉奖。”
锁烟转身,恭敬道:“王爷。”
苏浅璎抬头看着他,嘴角扯动一抹无奈。
“你这么天天往我这里跑,也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就发现,我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玉初走过来,神色如常,对锁烟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
锁烟眼眼中闪过了然的光色,十分知趣的退了出去。
苏浅璎有些郁闷。
“我看她不是越来越聪明,是越来越会卖主求荣。”
玉初笑道:“我倒是希望她把我卖给你,只要你肯收。”
苏浅璎知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然最后肯定是她吃亏。
她咳嗽一声,“一大早来找我,有事么?”
“当然有事。”
玉初一本正经道:“昨天在你这里睡了一个时辰,回到驿馆后就多了个毛病…”他眼神一闪,笑吟吟道:“择床。”
“所以我昨晚失眠了,特意跑你这儿来补个回笼觉。”
苏浅璎嘴角抽了抽。
玉初却已经拉着她往内室走。
“喂,你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
某人理所当然的厚脸皮。
苏浅璎哭笑不得。
“阿初…”
玉初顿了顿,回头看着她一脸的郁闷和无奈,轻叹一声。
“好吧,我老实交代。”
他一把揽过苏浅璎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事实是,我对你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想你想得睡不着觉,所以特意跑来找安慰来了。你看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舍得赶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