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兴奋地仰脸看了看两位校长，高兴得双颊通红。张禹这会儿已经听不到两位校长说的什么了，他的脑子乱极了，只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心底涌起一股股寒流。

这时候，一个老师领着几十个服装整齐的同学走过来，老师介绍说，“萌萌，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这些都是你的同学。”

伴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同学们大声说道：“萌萌欢迎你加入68班。”

萌萌看着这么多的同学，高兴的眼泪都流下来了，王校长嘱咐说：“孙老师，你们今后要好好照顾萌萌同学。”

孙老师微笑着上前牵住萌萌的手，说：“校长，您放心吧，萌萌就交给我们吧！”后面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喊叫着。

“校长。”萌萌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们了……”

“不！不用客气！”王校长忙摇头。“萌萌，是你给所有的学生作出了榜样。只要你好好学习，刻苦用功，将来成为国家有用之才，你就永远是第一中学最想要的学生！”

“谢谢校长！”萌萌眼中含着幸福的泪水，转头去找爸爸。张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既愿意看到女儿开心的样子，又不想再看下去。他见女儿转脸，忙走到女儿面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萌萌嚅动着双唇：“爸爸，我终于可以上学了！”

张禹心里如针扎般一阵剧痛，只是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

王校长对他说道：“张处长，您不是还要去单位上班吗？那你就回去吧，孩子在这儿完全可以放心。我们带她去看看宿舍。学校专门安排了一名生活老师照顾萌萌的生活，等晚上放了学，校车会把她安全的送回家。”

张禹听女儿受到这样的重视，有着这样美好的未来，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机械地点点头。同学们簇拥着轮椅往宿舍走。他呆呆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骤然翻腾起来：显而易见，自己落入了一个用温情精心编织的陷阱。清正廉明，是他为官做人的惟一标准，所以才能被提拔到海关缉私处长的重要岗位上。他心里很清楚，要从这个陷阱中脱身，惟一的选择便是带着女儿立即离开这里……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小跑着追了过去。

这一段路程虽然很短，只有十来米，可是，张禹却觉得自己跑过来的这一段路是那样的漫长，这期间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第做着斗争，要不要女儿上这个学？最后，张禹下了决心挡住了轮椅。女儿看着他，看着爸爸苍白的脸，突然说道：“爸，你回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

张禹心中一酸，面对这样懂事的女儿，自己能给她的实在太少了，他终于下了决心，俯身在女儿的身边说：“萌萌，听爸爸一句话，咱们先回家好吗？”

萌萌像没听懂，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爸爸，惊讶地问：“回家？我连教室还没去呢，同学都等着我啊！”

张禹心里一阵颤抖，他是多么的不想打碎女儿的这个梦，可是他必须告诉女儿：孩子，这个学咱不能上，快跟爸爸回家……可是他能这么做吗？他忍心这么做吗？自从妻子离开后，他再也没从女儿的脸上看到过如此舒心动人的笑容了。他知道，这是属于女儿那片残缺不全的心灵的，他不能剥夺女儿上学的权利啊！然而，随后等待他的将是把灵魂抵押给魔鬼，付出最珍贵的代价……该怎么对女儿说？

张禹犹豫良久，艰难地启齿道：“萌萌，暂时不上这所学行吗？回家爸爸再给你找另一所好的学校行不行？”

萌萌诧异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爸爸的话，她突然猛摇头，眼泪一下子涌出：“不！爸爸！这所学校已经很好了，我不想离开！”她说罢，狠狠地摇着轮椅，跟着同学们驶向宿舍方向。

张禹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垂下了头，灿烂的阳光下，是一条凝止不动的阴影……这一刻，他的良心在深深地自责，自己的软弱，将会造成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他有心追上去，可是脚上仿佛灌满了铅。

思量了许久之后，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学校。

一个小时后，张禹站在码头上，看着堆积如山的集装箱，那些贴着银楼集团的集装箱，在他的眼中，就仿佛一个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张牙舞爪的要把他吞下去。直到这时，他才感到后悔，真不该来南平海关担任这个缉私处长。如果在海关总署档案室一直研究资料，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想着想着，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不由地慢慢蹲下了身子。

张禹昏昏沉沉，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办公室的，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着发呆。眼前突然浮现出女儿的音容笑貌，他苦涩的笑了一下，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进来，他才如梦初醒，喊了声：“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海关副关长钟海生，他兴高采烈地打开电视机，说：“张处长，快看电视！”

张禹扭过头来，电视屏幕上，正播着新闻。播音员那流利的普通话报道说：“今天早晨，第一中学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学生，请看现场记者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