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姐,你听懂了么?”
声音不大,甚至很平淡,可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不容置疑,令人心尖发颤。
一群小屁孩儿老听大人说十一娘的事迹,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与十一娘的差距。
平日甚是温和的十一娘此刻给他们的感觉却和老祖母一样,令人有些害怕。
满月看向了十娘,只一眼就让十娘认输了,讪讪地道:“是我失言了。”
小十垂下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嫡亲的姐姐不如族姐,他们挤兑自己,反是十一娘却是一直在维护自己,今个儿父亲做出那样的丑事以她的聪明哪里看不破?
可她却没张扬,反是把人带走了,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想,不想自己父亲难堪。
想到这里,小十心里暖得发紧,可也正因如此又是酸得厉害。
难道他们对自己真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十一娘没回来前,明明对自己都是很亲热的。难道仅仅七房有人了,他们也不认自己了么?
连十一娘都说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要自己孝敬生父生母,可为什么,为什么反而是他们在疏离自己?祖母要自己去她那院睡,是不是祖母看出什么了?
十一岁的少年不愁吃穿,本应是最明朗的。可就因为何氏的一些话,小十的天空开始变得阴郁,他陷入了迷茫中。
小小插曲过后,几个年纪大的兄长说说笑笑又让气氛活跃起来,到了六点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小辈们也是纷纷起身,端酒的端酒,拿茶的拿茶,纷纷到前头给长辈们敬酒行礼问安。
这时候,婢女端来了一大盆子的馄饨,小辈们敬过后,又纷纷接过长辈给的馄饨,然后当着长辈的面吃掉,有人惊喜地喊着,“我吃到笋头了!”
虞氏的嘴一下就咧得开开的了,“好,好,下科必高中!”
这不是磐安的风俗却是杨家的风俗。
诗书传家最重举业功名,事功之家清楚明白,功名是通天路,没有功名什么理想抱负都免谈。
虞氏今年的心情大体都很不错,儿子找到了,尽管不在人世了,可起码留下一个能干的孙女,短短时间帮了家里这多忙,古老腐朽的家族又有了一点中兴的迹象。
在老太太看来,吃到笋头的这个人孙儿年龄适中,正好要去参加下一科科举,笋,节节高,没准这回就成了!
众人纷纷恭喜,吃到笋头的三兄杨立原脸都笑烂了,他已有秀才功名,若是下科能一举夺魁,二十出头的年纪,哪怕是三甲进士,前途也是无良啊!
前文就说过,科举中,年龄也是巨大优势。
兄弟姐妹也纷纷送上祝福,一番小高|潮后,大家又各自回座,今个儿这饭得往长里吃,中间还得再热热菜什么的,团员饭自然得长长久久的才好。
其实到了后半场,大家都吃不下了,等到了后世八点的样子也得收场了,下人把早准好好的茶点端出来,大人们聊天,小孩们则出去玩,放鞭炮,烟花,可劲儿的疯。
铁树银花,牡丹兰芝在空中绽放,依山而临的仁川这一|夜显得格外明亮,美丽。
疯玩了一会儿,肚儿里的食消得也差不多了,又纷纷回家,吃瓜子,吃茶点,东南西北地聊着。满月理所当然又成了平辈里的说书家。
见闻广博,思维敏捷,有着太多超出时代的见识,这些使她成了兄弟姐妹中最受欢迎的人。尤其是说吃,到了后来,长辈们也不聊了,都来听她侃大山了。
如此欢乐一直持续到了近十二点,终于是迎来了今晚最狂热的时分。
一家人都跑到家门口,离着十米开外的地方,大伯等人亲自摆上了十二个炮仗,那边几个家丁也是挂出上上的竹条,上面悬挂着鞭炮,八叔等几个人又在另外一处摆上了烟花,子时一到,齐齐点火,只见几个人影捂着耳朵迅速回到家门口,就在一瞬,杨家老宅门前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炮仗砰砰砰的响着,鞭炮噼里啪啦地和着,烟花也是飞上天空,恣意绽放美丽,小孩儿们捂着耳朵又蹦又跳的,热闹极了。
待再次安静下来时,只见大兄跪下,满月愣了下,看了下其他兄弟姐妹,立刻明白过来。
感情这是得拜年了。
有小孩的也都带着小孩一起跪下,齐齐磕头喊道:“儿孙们给你们问安啦,正旦吉祥!”
几个叔公,太叔,虞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纷纷抬手,“有心了,有心了,快起来!”
须臾间又排队起来,几个长辈开始按个儿发红包。
满月不由咂舌,辈分大也不好啊!
这红包得发几圈啊!
果不其然,他们这一辈以及他们的下一辈拿过红包后,大伯等人再次下跪给虞氏以及虞氏一辈的叔公们拜年,又是一圈红包出手。
然后吃惊的事来了,虞氏与几个叔公这大年纪了,还下跪给太叔们拜年,然后也拿到了红包。
“虞氏,老七,老十二都起来,都起来,你们也不小了,哪里好下跪,意思下就行了。”
杨诚益摸着胡须道:“都是老家伙咯,可不敢跟年轻人比。”
虞氏笑着道:“叔叔,妾身嫁进杨家整五十年了,今年也有66岁了,进杨家五十年还能拿到长辈的新年压岁钱,真乃侄媳的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