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建国初期,朱元璋为了巩固统治,实行了多种制度。其中对乡间影响最大就是里甲制。但凡要科举之人,都要有人联名作保。一般是里长,保长和乡贤。
在江南地区,特别是在浙东,因家族势力庞大,到了明末的时候,里甲制逐落寞。乡里权利都落在家族手里,也就是所谓的乡贤。而在江南更是出了粮长一职。
以田多者担任,督促纳粮事物。这和漕帮头子有些像,虽无官无职,却对村人有着绝对的权利。李家为避嫌,自动退出,那么叶戚成为粮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年头只要和粮扯上关系的那就意味着权势。就像户部的大小老爷们一样,如果说州府的户房总头目是立地知府的话,那叶戚就是后所的立地太岁,轻易招惹不得。
杨满月家现在属于无田者,本也不惧怕叶戚。可现在听陈氏这么一说,杨满月忽然感到了一阵麻烦。
以叶戚那性子,准是要刁难的。这样一想的话,若是王志认可满仓倒的确能省去不少麻烦。毕竟朱元璋实行里甲制时也想到过一人权利过大的问题。把110户编为一里,其中的10户为里长,就算叶戚当了里长,她还能求其他人去。
想来他们也非铁板一块,使点银子总能解决的,关键还得有王志的认可。毕竟外来的先生哪有王志名望高?他发一句话,再使得一些银子,满仓就能参加考试了。
想到这里,杨满月点头,“是女儿疏忽了,还是娘想得周到。”
陈氏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虽现在比以前宽松了许多,可这科举乃是国家抡才大典,也是马虎不得。咱们就算跑去宁波了,可满仓的籍贯还在这儿。之前我也忘了这茬了,除非咱们能找到有能量的人,把户籍牵了,不然得受叶家牵制。”
杨满月眯起眼,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先让满仓把书读上,到时若真刁难女儿再想办法。”
“嗯,也只能如此了……”
“阿娘,阿姐,要为难我,我就不读书了。”
满仓忽然插话,脸上露出难过,“姐姐也有教我念字,能认字就好了。”
“怎么能这样想?”
杨满月在他脑袋上拍了下,道:“叶家欺负咱们不就是因为咱们爹爹没能中举么?若是爹爹中举了,固然去世还有许多同窗,哪里敢这样欺负咱们?满仓,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道,姐姐和娘以后还要靠你保护呢!”
“我,我也可以去从军的!”
满仓忽然抬头道:“姐夫就很厉害,大不了我也去投军,军中能识文断字的少,我跟姐姐好好读书,不考功名我当大将军,以后一样能出人投地的。”
“傻孩子!”
陈氏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可是我们杨家的独苗,上战场可是要拼命的。你看你姐夫,多好看的脸,就因为打仗脸上多了个疤,这就是身有残缺了。你可去不得,杨家的香火还得指望你。”
杨满月嘴角一抽,默默流下两行泪:乃们一口一个姐夫的,这样真得好吗?
摸了摸满仓的头,道:“不迂腐,是个好孩子。不过总得搏一搏,你不是喜欢读书么?这几天别出摊了,阿姐在家再教点东西你,到时也可以在王先生跟前长个脸面,没准就收下你呢。”
“这感情好。”
陈氏连连点头,“你们一个小孩子,一个姑娘家的总在外面也不好。反正咱们现在也只卖一个火烧,在家就能弄好。”
杨满月笑着道:“昨天来砸场子的人倒提醒我了。现在天气热了,阿娘,今天回来时你去找人买些鱼鳞回来,再买些猪肉皮,还有黄瓜……现在蚕豆长得正好,再弄些蚕豆,也该做几个凉菜了,给人下酒也好。”
陈氏点头,“这些都能在家里做,这两天你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教教你弟弟,不能给你爹爹丢人了。”
“嗳,我省的,娘,你路上小心哈!”
“嗳,我知道了……”
目送着陈氏离去,杨满月牵着满仓的小手朝家走去。走了没几步,却见前头来了一个人,满月一看,呵,那不是叶戚家的孙女叶梅儿吗?
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脸拉得像驴一样长,好似自己欠了她很多钱一般。
满仓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满月的手,在他的记忆力,这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女孩却时常欺负他。以前他总也想不明白,都是人,他到底做了什么,这个姐姐要一直欺负他?
可最近他却是渐渐明白了。
说到底就是他家没了当家的男人,又穷,所以才欺负他。
具体原因满仓也说不上来,但那天姐夫来了,他们就不敢欺负人了,所以他便觉得是因为穷,因为弱小的原因。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喜欢欺负弱小来得到满足感的。
“缩着做什么?”
杨满月见弟弟紧张,蹙眉道:“难道姐姐还保护不了你?还有,满仓,你越怂人家就越要欺负你,你不怂了,比她还横,她就怕你。给姐姐抬起头来,拿出那回的气势来!”
满仓被姐姐一鼓励,想起那回自己拿着火钳子追叶婆子等人,便也来点勇气。
的确,只要他够凶,别人就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