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灯节,本该是彩灯高悬,热闹非凡的日子。
巫谷中却半个人影也看不到,家家闭门闭户。
从一大早的,苏葵便觉气氛哀落,还充斥着一种恐惧。
十五月圆,正是巫谷人一个月里最痛苦最难捱的日子,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初生的婴孩,都无可避免。
时常有人因熬不过去而丧命……
这也是这些年来巫国人锐减的原因所在。
“快吃,发什么呆啊!”凭儿不满地喝道,晃了晃手中的调羹,道:“这么大人还要我来喂你,这也就罢了,吃个饭还能走神儿真有你的!”
“阿葵姐姐的手还不能用好不好……”松尾抗议道,声音却格外的微弱,与凭儿的气场已经没有必要再做比较。
凭儿瞪了他一眼,松尾便飞快地低下了头去扒饭。
苏葵一回神,摇了摇头道,“我吃饱了。”
凭儿以为她生气,皱眉道:“你不是不知道我,随口说说,来来来,喂你便是了!瞅你那小气的样儿——”
虽然是有认错意思的话,但气焰还是十足。
苏葵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是真的吃饱了,你先吃吧,免得待会儿饭菜凉了。”
凭儿见她脸色的确不像是生气,这才放下了碗来,边对着苏葵道:“今晚我去松尾隔壁的房间去睡,你自己小心着些,夜里可不要乱动,不然明一早儿让我发现你伤口又裂开,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些日子来,凭儿是同苏葵分床不分房的,以防夜里苏葵有什么事情找不着人,是个很合格的“看护人”。
苏葵知道她今晚蛊毒会发作。点了点头,心底不免有些替他们担心。
“如果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你一定要跟我说。”
凭儿嗤笑了一声。哈哈笑道:“你能帮上什么忙,在谷外或许还能拿你的血来挡一挡。但是在谷内,你的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说着她又嘱咐道:“待会儿送你回房间你早早歇着吧,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理会,知道吗?”
苏葵不置可否。
忽然见凭儿脸色一白,身子轻颤了一下。
“怎么了!”苏葵慌地问道,“已经……要发作了吗?”
凭儿朝她一摇头,道:“没事。”
说完便低头吃起了饭来。握着筷子的手有些轻颤。
苏葵朝门外望去,天色已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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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葵空睁着一双眼睛,始终不得入眠。
纵然日日按时服药,身上的疼痛却从未间断过。而她失眠的原因却不在此,而是断断续续入耳的痛吟声。
她不知道松尾和凭儿现在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和折磨,但一定是比她身上的伤要疼痛百倍。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啪!”地一声,窗子被吹开了来。
苏葵惊了一惊。下意识的朝着窗外看去。
却是顿时瞪大了眼睛!
窗外竟是通红一片的颜色,放眼望去,一轮圆月高悬在夜空中,散发着近乎妖异的红色光芒!
狂风肆虐着,将手腕粗细的竹竿打的啪啪作响。伴有咔嚓的折断之音。
风声似愤怒的控诉,似幽怨的低鸣。
越来越密集的痛吟声充斥在她耳畔。
一时间,狂风紧朝着她扑面而来,她试图抬起笨拙的手去关窗,却头脑一阵轰鸣,疼的欲要炸开,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她只来得及痛呼了一声,便被这强大的意识给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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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直至午时,苏葵才幽幽转醒。
一睁眼,便见凭儿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
见苏葵睁开了眼睛,她脸上的担忧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换上了一副指责的表情,道:“都跟你说让你早早睡了,偏不听!肩膀和背后的伤都裂开了!再这样下去再好的药也医不好你!”
苏葵却好似没听到她的絮叨一般,眼神木木的。
凭儿又自顾自地说了好大会儿,见苏葵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不免有些疑惑。
“喂!”她伸手在苏葵眼前晃了晃:“你该不是被昨夜的异变给吓傻了吧?”
说到这里,她话题又开始峰回路转:“就说让你昨夜早些睡,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理会,现在知道怕了?”
“能不能把笙叔找来。”
凭儿一愣。
她还从未听到苏葵拿这种口气说过话。
还有,这种眼神。
这样莫名的坚定和沉着。
就在这时,忽见松尾自门外跑了进来。
一张脸跟凭儿一样,带着生过一场大病般的灰败之色。
眼眶却红的厉害。
凭儿见他如此,忙问道:“怎么了?”
“方大哥昨夜……没能挨过去!”松尾强忍着眼泪说道,“听说还有七奶奶一家……旁边的福田都已经……”
凭儿闻言脸色更白了一些。
昨夜蛊毒发作的确比往常要猛烈太多,其间,她都险些没能挨下去,疼昏了过去,直到天亮才恢复了意识。
直到现在还能感觉的到五脏六腑一阵阵的发疼。
苏葵将松尾的话听在耳中,心中一时间生出了愧疚之感——昨晚她做了一个梦,终于明白这一切了。
那个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的女子,曾经一度控制过她神识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世未散去的怨气积存。
昨夜那血月烈风亦然是那股怨气在作祟。
笼罩着巫谷的蛊咒,是一百年前她被施以火焚之刑时立下的诅咒。
说来实在太过玄乎其玄。
可一想来,发生在她身边的一切竟都是因果循环。
方大哥,还有福田那个孩子……她都是见过的,很朴实善良的人。
“松尾你快去将笙叔请来,说我有急事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