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江氏和王氏各自抿了口茶之后,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江氏扛不住,从袖里拿了本剑谱出来,面色微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七妹,这本雪花剑法是你二哥让我带过来的!”
姚景语微微点头,道了声谢,就双手接了过来。
王氏咬了咬唇,犹豫半晌,最终艰难开口道:“七妹,之前你二哥的事情是二嫂没弄清楚情况冤枉你了,你可别放在心上才是!”
她一开口,江氏也立马跟着道歉:“对对对,还有大嫂也在这和你说声对不起,你可别计较才是!”
其实江氏和王氏都是脾气和善的人,往日里因着各自的丈夫不好违逆他们,但实际上对于这个聪明好看的七妹,她们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姚景语并没有放在心上,就道:“这事本来就是我和二哥私下商量的,若是没有后来嫂嫂们的反应,只怕姚景诗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一提起姚景诗,王氏就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那个表里不一的恶毒女人,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大嫂江氏现在跟在周梓曈后头掌家,她们不能明着来,还不能施暗手么!
姚景语对这事未置可否,姚景诗这个人永远不会安分,但只要下次她一旦再冒头,她保证,一定会把之前几次她算计她的连本带利都找回来!
江氏和王氏二人和姚景语毕竟不熟,虽然有意示好,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因此彼此随意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倒是谢蕴仪横竖是没事,一听说姚景语要出府就跟着她一起了。
彼时,在马车上,姚景语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就顺便问道:“三哥有写信回来么?他到江南那边了没有?”
江南那边出了水患,姚景晏是在她进府认祖的第二天就被一道圣旨匆匆派去了江南协助治理水患。
谢蕴仪低头啜了口,就将茶盏放在桌上点点头道:“昨儿刚收到飞鸽传书,说是刚到。那边情况比较严峻,估计接下来也没什么时间再写信回来了。”
姚景语见她言语间透着担忧,就笑道:“三嫂放心,三哥在那边不会有事的!”
谢蕴仪被这一打趣,就红了脸挪开了视线不去瞧姚景语,嘴里嘟嘟囔囔道:“我才不担心他呢!”
姚景语低笑出声,没想到他们两人成亲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谢蕴仪居然还会如此害羞,一时间倒觉得她看着可爱得紧。
谢蕴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神色凝重了几分,仓促抬眸道:“你听说了么?就那个花嬷嬷,昨晚二哥将她带回去,还没来得及审问,人在半路上就中毒气绝了!”
姚景语面上倏地一紧,她知道姚景易之所以要提审花嬷嬷其实是为了调查木沉香是哪里来的。因为事发后她和姚景易决定将计就计引出背后黑手的同时也暗中彻查了一遍府中可有人出去买过木沉香,重点查的就是和她有旧恨的姚景诗还有照顾两个双胞胎的身边人,但最后却一无所获。
现在花嬷嬷突然暴毙……那也就是说——
或许这事并不是姚景诗一个人的主意,又或者说……花嬷嬷的背后其实除了她还另有其人?
想了下,就问道:“二哥可查到花嬷嬷的死因了?”
“听二嫂讲,是中了毒的!”谢蕴仪道。
姚景语紧紧地拧着眉头,从昨晚事情败露到后来姚景易将人带走的这段时间,曾和花嬷嬷共处一室的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莫名地,她就怀疑到了昨晚那个举止怪异的兰姨娘身上。
但是口说无凭,姚景语就将话题岔了开去没再继续说这事,两人在车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忽然,马车就很突兀地停了下来。
姚景语掀帘往外看了眼,并没有到目的地,就扭头问向外头的车夫:“出什么事了?”
车夫下去打听了下,就跑到车厢门口禀道:“七小姐、三少夫人,前头有人闹事,百姓整个围得水泄不通,马车过不去!”
姚景语和谢蕴仪相视一眼,就打开车门看了下——
前头确实是乌压压的堵着一大片人。
“三嫂,反正也没多少路了,咱们下来走吧!”姚景语提议道。
谢蕴仪点头,两人带着面纱就下了马车。
走近人群,听围在外头的人讨论才知道原来是京城闻名的酒楼天香楼吃死了人,死者亲眷把尸体搬到了门口正在闹事呢!
她们虽然看不到里头被围起来的情景,但是能清晰地听到妇人和孩子的嚎啕大哭声。
姚景语蹙了蹙眉——
大概闹事是假,讹银子是真吧!
她并没有打算留下来看这热闹,就准备举步离开时——
“让开,都让开些!”一个貌不出众、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黑衣侍卫的簇拥下从她们身边挤进了人群里。
刚好朝她们这边开了一条缝,姚景语和谢蕴仪就顿住了步子,往里面看去。
彼时,天香楼的掌柜的看到来人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赶忙小跑上前,先是朝那领首的侍卫点了点头,然后就弓背哈腰地对中年男人拱拳道:“先生,您可来了!”
中年男人比较孤傲的样子,话都没说一句直接就目不斜视地越过他朝门口摆着死人的担架而去。
彼时,那正嚎啕大哭的妇人一见有人往尸体而来,先是很突兀地止了哭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哭喊着上前张开双臂拦向中年男人不准他靠近尸体:“你们做什么?你们都是一伙的,想要害我们是不是?”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不让她碰到自己。
“在下是来验尸的,你且退开,休要在此妨碍!”中年男人沉着脸冷声道。
那妇人一听要验尸立马眼里就快速地现了一抹慌张,很快地,她就扯了三个孩子往地上一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拍打着地面嚎啕着嗓子撒泼道:“这天杀的,是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我男人就是在你们店里吃了东西后没多久就没了,你们这就是黑店!”
掌柜的朝侍卫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上前将那母子几人拖到了一边。
中年男人打开随身背带的木箱,就蹲了下来当街验起了尸来。
他的面容沉肃、动作沉稳,一副十分投入又不见任何慌乱的样子。
大约一刻钟后,中年男人拿刀剃了那死者的头发,又在眼睛上戴上了一副样式十分奇怪的透明镜片,很快,就发现他头顶正中央有一个很细小,肉眼很难发现的紫红色的血洞,死因就此而出。
妇人也不哭不叫了,直接从侍卫手里瘫软着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彼时,一大群衙役赶了过来刚好撞上这结果,就要抓了那妇人回去审问,妇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剧烈地挣扎着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死的,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一只泛着幽幽蓝光的冷箭疾速而来,倏地一下直直地插入了那妇人的眉心,妇人瞪大双眼立时就断了气,嘴唇很快就变得乌紫一片。
衙役们生怕那毒传到了自己身上,赶紧就一把将人甩到了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了人命,那些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吓得不轻,顿时慌成了一团,没一会儿就做了鸟兽散。
彼时,姚景语和谢蕴仪为了不被那些匆惶离开的人撞到,赶紧就退后了几步站到了天香楼对面的屋檐下。
她心中其实是有些震撼的,因为那人带的东西和眼镜的样子很像,若是她没弄错的话,那应该和放大镜的原理差不多吧?
难道他也是穿越过来的老乡?!
“七小姐,在下有礼了!”正当姚景语沉思之际,旁边忽然有一男子走了过来作揖道。
姚景语扭头看去,是一个白面书生样的年轻男子。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男子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尴尬,就笑了笑,从容不迫地自我介绍道:“在下沈从文,曾在国公府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姚景语了然,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人,只不过还没待她开口,谢蕴仪就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凑到她跟前低声道:“是你三哥在军营里的同袍,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校尉的位子,听说很得父亲的赏识。”
姚景语努了努嘴,可不是很得父亲的心么?这都想把人招回来做女婿了!
她反正是没这心思,但是人家都搭话了,她也不好把人撇在一边当没看到,就转回身随口问了句:“原来是沈公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沈从文一脸的和煦笑容,就侧身指了指身后,道:“今日是家父生辰,我和几位姐姐、姐夫带着家父还有家母来天香楼吃饭,却不想就遇上了这事。刚好看到了国公府的马车,就过来和小姐打了个招呼。”
姚景语往他身后看了看,这才注意到那一大家子人还带着几个孩子,不过只觉得那些人看着她的眼光十分奇怪,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就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回了视线也没多开口。
彼时,刚刚验尸的中年男人也顺手给那妇人验了下,确定是同一种毒。将要离开之际,刚好站的地方里姚景语他们不远,就听那侍卫恭敬地对中年男人颔首道:“多谢先生出手!”
中年男人依旧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冷冷地开口,语气不怎么好的样子:“回去转告你家王爷,在下已经还过他当初的相助之恩了,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跨着木箱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侍卫很明显地嘴角一抽,姚景语却捂着嘴差点笑出了声,这人还真是有个性!
不过——
从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这家天香楼应该是某个王爷的,那就是说今天这事并不是巧合了?
姚景语也没再往深入里了去想,横竖这事和她扯不上关系,见人群已经散了开去,于是就对着沈从文微微颔首淡淡道:“沈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沈从文连忙拱了个拳:“七小姐请自便!”
不过姚景语今天注定是出门不利,和谢蕴仪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又一侍卫装扮的人拦住了,从服饰看起来,和刚刚的那些人显然不是一伙的。
那侍卫指了指斜后方的东盛茶楼,恭敬道:“姚七小姐,信王殿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