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氏教章杏将鱼腥草清理干净,根茎与叶分开,说:“这东西虽是有股子腥味,许多人都不喜,但确实是好东西,既能吃,也能当药去。其实这些根茎用水煮一道,那腥味就能去了,加些料拌一拌,便能吃。这叶子捣烂了,敷在长包生疮的地方,比许多郎中手上的药都要好使。”又转头看了看章水生,说,“你爹也能用。”
几人将章水生翻了一个身,期间章水生醒了,喊了一声“伯娘”又沉沉睡去。李洪氏见章水生躺了这么些天,身上居然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心中惊讶,频频打量章杏。章杏正在敷药,以为自己所做不对,停下手,脸红说:“李奶奶,这么做对吗?”
李洪氏笑着摇头,说:“对,你做的很好。”比许多年当家妇人做的还要好。李洪氏心中感叹,这丫头自打病一场后就与以前大不相同了。从前石头他娘跟自己说,她还不相信,如今一路上走来,她亲眼所见,若不是有这丫头,章家三口只怕走不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丫头像谁。叶荷香那婆娘是个提不上道的,水生虽是勤快,到底是男人,心不够细。而这丫头虽是寡言,心中却是样样都有数,行事沉稳有度,倒是一点也不像她爹娘。
章杏一边给章水生敷药,一边与李洪氏说话,石头时不时帮忙打个下手,几人正忙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李奶奶,李奶奶,不好啦,你媳妇跟人打起来了。”
李洪氏石头两人听了,立时丢了手中活计,跑了出去。石头快些,抓了那人,追问:“吴伯伯,我娘跟谁打起来了?在哪里?”那姓吴栓柱也是全塘帮伙的人,手指了城墙那边,说:“还能是谁?就是前几日将你爹打死的那几个!石头,快跟我来,就在那边!”石头拔腿就跑。
李洪氏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急得只打颤,章杏连忙上前扶着她,叫上章桃,也往那边去。几人拐了一个弯,到了城墙根下面,却见到前面壁垒分明站着两队人马,持着扁担木棍对峙着。石头在全塘帮伙最前面,被吴栓柱拦腰抱着,满脸狰狞,啊啊叫着,想要冲过去。他后面不远地方李崔氏倒在地上,脸上尽是血,齐重山托着她的头,叫嚷道:“快拦住石头!快拦住石头!”
章杏感觉李洪氏身子突地一哆嗦,似要站不住了,不由得叫了一声:“李奶奶。”
李洪氏一手紧紧抓着章杏,一手哆哆嗦嗦指着李崔氏,说:“去,去看看石头他娘……”
章杏搀着李洪氏走过去。两帮人马正在对骂,对方一个高瘦的汉子呸了一口血水,挽了挽袖子,指着石头,说:“小兔崽子,是你娘猫在这里,想暗算老子,怪不得老子!”石头满目血红,嘴里发着野兽一样的狂叫,拼命想要挣出去。吴栓柱眼看就要抱不住了,旁边又来一人,两个大人合力,总算是抱住了他。
章杏搀着李洪氏走到李崔氏身边,见李崔氏额头上正汹涌流着血,嘴巴大张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显然是不行了。李洪氏一下哭起来,哆哆嗦嗦抱着李崔氏的头,喊道:“石头他娘,石头他娘……”
李崔氏抬眼看了一下李洪氏,想要说话,却只发出啊啊的声音,眼泪汹涌而出,手使劲了全力,也只略抬起了一下,便颓废坠下。